劉大貓,這不是他的本名,是伊力的論壇帳號用的。

星期六的下午太陽很大,窗戶朝西的小套房不用開燈就亮得讓人睜不開眼,那是一間連床墊都懶的考慮的和室,散落在地上的洋芋片包裝各種品牌口味都有,顏色在陽光反射下顯得繽紛,餅乾碎片在竹蓆上有著保護色,而移動中的蟻群倒是明顯形成一條流動的黑河。在這些旁邊,攤成大字型的肥胖男子穿著白色T恤和國旗四角褲,為自己開闢出了一塊淨土。

 男子睡眼惺忪將左手伸進青天和白日的交界用力的抓了兩下,咕噥了幾聲粗啞的囈語,爬起笨重的身軀,不成比例的大肚子使他差點又倒了下去,幾經波折,他終於坐起面對這個房間唯一乾淨的東西─電腦螢幕當鏡子照,坑坑巴巴的皮膚有著潰瘍,油垢混雜著組織液隨手一抹就黏在牆壁,充滿皺紋的眼臉壓迫到眼睛,讓他笑起來彎成一條線,就像一隻奸詐的肥貓。


劉大貓是一個網路小說家,這就是他一天工作的開始。

「末日淫娃娜美」的連載已經到了第十三個禮拜:娜美是世界上僅存的女人,其餘所有的人類全都因環境污染變種了,本為妓女的娜美收到老鴇死前的吩咐,她是拯救世界唯一的機會,每天面對地球上各式各樣的汙染怪獸,用美色來喚醒這些男人才能繁衍後代,使得人類不至於滅絕。這禮拜的內容娜美要跟核災怪獸(本為台電董事長)大戰一番,在肚子大起來喪失性吸引力前,他還有很多敵人要面對…危機和性慾都是世界上永遠不會被遺忘的議題,所以這篇小說已經成為論壇上的置頂之作,有出版社試著聯絡,但大貓卻不感興趣,因為他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這個。

肥短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的游移著,嘴巴反射性的嚼著空氣,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,他右手打字,左手習慣性的翻著旁邊的食物塑膠袋,而裡頭已空無一物,上方飛舞的蚊蠅使視線受到干擾,這時他將動作暫停,目光一瞅,雙掌伴隨著龐大的身軀像是癩蛤蟆似的直撲向那團黑霧,落下的瞬間,整個房間地震了一番,大貓科科笑著,攤開雙掌,上面像是黑芝麻一般密密麻麻,在粗厚的掌紋裡還有幾隻果蠅觸角躲避掉攻擊,苟延殘喘的抽動著。

他拿起了桌上一包衛生紙擦拭,衛生紙是這個房間之中最適得其所的一樣物品了。不管桌上怎麼凌亂,只要大貓還在的一天,它都會夾在鍵盤和螢幕中間的那一小塊空間。大貓將紙團隨手丟在桌上,大力伸了個懶腰將自己剛剛所打的內容重新讀一遍。

 「娜美套弄著核災怪獸皺皺的雞巴…一邊叫著:快拿你的燃料棒來幹我喔…好爽~」他越看越入神,右手也在自己的跨下畫起圓圈,在表情恍惚之際,動作卻是機靈的抽了兩張眼前的衛生紙,塞進中華民國的夾縫中,上下擺動著使得國旗飄揚。而右手運動的同時,左手也不時按著方向鍵拉下頁面,忙碌的動作和陶醉的表情,就像是一個鋼琴演奏家,而內心的澎湃,亦是同樣。

 數分鐘後,大貓的表情越來越清醒,低頭看著自己的下體卻是毫無反應,他的表情中透露出了著急,皺著眉一臉痛苦,用力的抽動著卻更感受到他的暴躁,斗大的汗珠從鬢角上滑落,下體還像是癱瘓般的軟弱無力,他放棄了,就像被宣判了死刑的面如枯槁,從內褲中抽出搓破掉的衛生紙,他悻然站起身來,拿起桌上充滿蟲屍的紙團,行屍走肉的往廁所走去。

 打開廁所的門,一股惡臭撲鼻而來,沒蓋的馬桶裡裡面有滿滿一層淺色的稀便,藕斷絲連的噁心與臭味使得大貓無法正視,他將衛生紙遠遠的拋進馬桶,像是處理炸彈一般站得遠遠的,快速的用手指腹蜻蜓點水的拍下馬桶蓋按了沖水鈕,這時才敢喘息,他用盡全身力氣的大口呼吸,把剛剛的躁動都宣洩出來,最終大喝了一聲,渾厚的聲音在狹隘的廁所中有了回音,之後的寂靜讓人感到有一股不祥的預感,大貓吸了吸鼻子感到不妙,惡臭並沒有隨著沖水而消失,而是越來越重,低頭一看,屎水從馬桶四周圍漫溢出來,大貓趕緊跳開,跑離廁所關起門來,就像是撤離核災汙染區放棄那塊領地。

 但隔著門的大貓也無法放心,他聽到廁所中一直傳來流水聲,急忙想用膠帶黏住門縫,不讓水流出來,卻在翻箱倒櫃之後發現膠帶都沒了,只剩下中間的紙捲,他哭喪著扭曲的臉,抖動著充滿贅肉的身軀一邊查著電腦一邊急忙打著電話。

「喂,水電行嗎?可以快過來我家嗎?我的馬桶堵住了,水都溢出來了!快點!」

著急的大貓語無倫次,家裡的地址都結結巴巴的說了好說次才報對,掛斷電話後把手機摔到一旁,他閉上眼睛嘗試想像著:

廁所不再是廁所,而是浴室,潮濕的昏黃小燈下娜美正在淋浴,水流在她性感秀氣的腳趾,她閉眼蓮蓬頭著頭,舉手將瀏海往後撥,那延展的動作更顯露出女性的線條,性感的乳房,沉醉的表情更讓人想餓虎撲羊…

閉著眼的大貓下體又微微隆起,他將手伸入,仰頭呼喊著,此時廁所中咖啡色的屎水已經流入房中,滲入榻榻米的深處,這個房間裡的奇景就像鐵達尼號電影中情節,而大貓安詳的表情,服務著他的想像,就是那死守在船上為眾人演奏的小提琴手。水淹的速度很快,甚至已經從廁所門上的通風口流出來,大貓的手也抽動的越來越大力,表情也更猙獰,就當一切即將達到零界點時。「叮咚!」門口的電鈴響了,大貓回到現實,將國旗掛好,露出嫌惡的表情捏著鼻子,小心翼翼的踏過自己的排泄物到門口來。

開了門,大貓朝著水電師傅打量,他年約50,瘦小的身軀下穿著POLO衫工作服,微禿的頭髮和希特勒式的小鬍子有些灰白,大貓準備開門讓他進來時,剛好瞄見師傅工作牛仔短褲下白皙精瘦的小腿…突然間他有一股衝動,一股不知從何而來又將往哪的流動在生理心理間反覆流竄著,漸顯溫熱,思緒開始不受控制,隨著腦血管流到每一個未知的支流,他想到娜美,想到核災怪獸,想到水流,想到今天的連載要怎麼寫下去了,甚至想到很多他已經很久不敢去想的家人和朋友,那一個個臉都急著塞滿他的眼前跟他說話,他感到壓迫得無法呼吸就快要爆炸了,他只想找個出口把一切都宣洩出來,但他所能應付的速度遠比不上這些接踵而來的衝擊…

然後不顧一切,他射精了。

大貓先是維持他僅存的意識瘋狂的將師傅趕出門外,無力的雙腳跪攤在那片積水上,他目瞪口呆的張望自己的房間,然後開始低頭痛哭,哭得像個小嬰兒一樣脆弱,很久都無法停止。

連載的最後,娜美成功懷了核災怪獸的種,自己也舉槍自盡,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類。

 

 

 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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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dogs159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